近幾年,台灣的市面上可以買到西班牙東北部出產的橄欖油與葡萄乾,而且價錢也不貴,實在令人喜悅。早在公元前320年,羅馬軍隊已經進入西班牙山區,佔領鄰接地中海的山坡地,如加泰羅尼亞(Catalunya),這裡屬地中海型氣候,年平均降雨量約500厘米,夏季炎熱,日夜溫差大,白天溫度32-40℃,夜間溫度14-17℃,冬季溫度在3-15℃,有時會下雪。
西班牙東北部的山坡地綿延500公里長,在地祇有一條柯塞納河(Carona River),流域祇佔山坡地面積的1.75%。羅馬人在此開墾農業,他們利用山上冰雪滲下地面的地下水,選種耐旱、耐熱的橄欖、葡萄與胡桃,將山坡改為旱地梯田,並用五種不同的方式供水灌溉,使這地區成為普世著名的「東西班牙灌溉農業系統」(Irrigation agrosystems in eastern Spain)。二千多年來,在地農民仍照古法灌溉耕作,使生產的橄欖油、葡萄乾、葡萄酒、乾果、花蜜等產品,「古羅馬的風味」著名,在普世的農產品市場上,是其他國家無法複製的產品。
利用古典文化的特殊性,賦予商品獨特的特色,不是祇為價格,而是照著地理的特徵,一種長期保持地利的取水方式。這五種較不效率的取水方式,對塔拉方納的農作生產可以經過千年的經營法,仍能土質不劣化,表土少沖刷,是坡地理想的經營。當地灌溉依尋古法,取水的方式,第一,使用手轉式水車,又稱為阿基米德旋筒(Archimedean screw),緩緩取水,操作緩慢在地人稱為「水蝸牛」(water snails)。第二,在地的水井仍採用機械槓桿的放是自水井中提水,這種結構,在地人稱為shaduf,短桿的一端放置水桶,長桿的一端人力施加重物,自井面下1.5公尺處取水。第三,用家畜如驢或牛推動水平的水車,以齒輪接垂直的水車,齒輪的轉動,舀取5公尺落差的地下水,在地人稱此為cenia。第四,是垂直水面的水車,靠河水的動力推動水車上的輪板,輪板上的取水桶將水移動到高處,在地人成為rota。第五是地下堅井,堅井下連接平行地面的橫井,用來收集乾淨的地下水,用作飲用與家畜飲水,這稱為quanta。
重現古代的灌溉法,並不是事事依靠傳統,不隨時代的發展去調整,西班牙的農民仍然在選種的培育,土壤的保持,堆肥的制作,採收與後制行銷與品質管制等配合時代,不斷進步,唯獨取水的方法,遵尋古法,不稍偏離。取水不多,使當地灌溉面積不大,一種取水方式,祗為週遭數個農家所共用,所以農民互依相助,不相爭競,農家每戶經營的面積的10-30公頃,祗算中、小型農戶,卻因不同的灌溉方式,而各其特色。當灌溉方式成為農民特色,農民就合力維護水路。
美國布蘭迪斯大學(Brandeis University)韓特(Robert C. Hunt)教授長期研究該區域的灌溉特色,他寫道:「大型的區域灌溉,能使增加灌溉產生的效率,增加大農戶的利潤,但是這需要政府有力的主導。灌溉系統愈大代表當時中央愈集權……小型的農戶與多樣的灌溉方式,代表該地方是政治勢力的邊陲,權力無法影響所致。」千年之後,羅馬帝國發源的主要領地義大利,己經失去了昔日的特色反而是西班牙的山區、丘陵地成為惟一保留羅馬農業制度的所在。
可見測量文化影響的尺度,不一定以當時繁榮的表現作量衡,歷史在証明,偏遠之區反而是文化保存的所在。
張文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