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上帝的忍者學校與小雀鳥》第十一章:多給生命一點雍容

馬中毅先生是我的國文老師,他第一次走進教室時,我與同學都不禁肅然起敬。他頭大臉大,身材魁梧,走起路昂首闊步,虎虎生風。要不是他穿著一襲深藍色的長袍馬掛和黑色平底鞋,我們會以為是總教官微服出巡。

黃昏時,我在學校的木麻黃小道上遇到他,
他微笑地對我說道:
「文亮,我聽說你在班上分享,非常地好。」
「我講的時候,還是結巴。」
我不好意思地回應道。
「那不是問題。」
「唉,我講完之後,同學們也沒有什麼反應。」
我嘆氣道。
「那也不是問題。」他講得很大聲。
「為什麼呢?」我不明白道。
「只要存著信心,帶著盼望,就會有結果。」
他說道。
「譚約瑟老師希望我再講一次,『進入大學後的改變』。」
「那更好!」他大聲道。
他的聲音,引起周遭一些人側目,
他也不以為意。
「我期待在分享時,有老師的代禱。」
我還是膽怯。
「我會為你禱告。」他的承諾,好像是在宣告。
他是我大學的導師——馬中毅。

馬中毅先生是我的國文老師,他第一次走進教室時,我與同學都不禁肅然起敬。他頭大臉大,身材魁梧,走起路昂首闊步,虎虎生風。要不是他穿著一襲深藍色的長袍馬掛和黑色平底鞋,我們會以為是總教官微服出巡。

他上課時,操著濃濃的山東口音,若不注意,有時會聽不懂。不久就有同學抱怨:「高中已經上過國文,怎麼到了大學還在上?」他不以為意,繼續上課。第一次期中考,題目不難,考試後,上課的學生愈來愈少。他在前面朗讀,學生從後排溜走。有一次,溜走的同學不小心踢翻桌椅,發出很大的聲響,馬老師也不抬頭,全然不受干擾。

我喜歡他挑選《徐霞客遊記》、《老殘遊記》的文章,也喜愛他對《文心雕龍》、《水經注》、《史記》的講解。但是,我更稀奇的是,他對學生上課睡覺、蹺課、看其他書等行徑從不生氣,也從不暫停上課來個臨時考,或是點名。到了期末考,題目也不難,有上課的可以考好,沒上課的也不會不及格。下學期,他又用一樣的方式上課。起初我常想,這位老師是怎麼一回事?修養怎麼這麼好?教書的熱忱完全不受學生影響。

有一次他宣布,下課要開「導生會」,有聚餐,地點在上課所在「恩慈樓」的「教員休息室」;我們這才知道,原來他是我們的「導師」。那是一個奇特的導生會,馬老師已經六十多歲了,可能不知道年輕人喜歡吃什麼——他帶來燒餅、肉餅、油條、飯糰、餅乾、糖果。

他一上桌就低頭謝飯,他為我們這些學生的靈魂禱告,像在上帝面前掏心掏肺;他的聲音很大,可能整棟大樓的人都聽得到。聽他那麼慎重地為我們代求,我們都不好意思,後來吃燒餅、油條時,大家都小口小口地細嚼慢嚥。

我與老師相聚幾次,他都這樣為我們迫切祈禱。我漸漸知道,馬老師上課不生氣的關鍵是,他經常在背後為學生禱告。禱告成為他與上帝之間,一道看不見的連結,也是教學與學生反應之間的避震器;禱告使他對學生的期待安定在天,不被暴雨與風浪影響。

我們升上大二,不再有他的課程,來導生會的人數愈來愈少。有一次導生會,他可能以為會有很多學生參加,還多帶一個便當來,結果只有我來,他給我吃他的便當,他吃燒餅油條。飯前,他還是為沒有來的學生迫切祈禱。原來,上帝是帶領我到一所背後有老師代禱的大學。飯後,我們分享信仰、讀聖經的心得、生活的感恩。我們交談得很愉快,我才體會真正的代溝不是『年齡』的差距,而是『信仰與價值觀』的不同。」

十九世紀著名的女詩人赫伯遜(Ada R. Habershon, 1861-1918)寫道:「上帝的話語進入我的心中,是我最甜蜜的思考,彷彿是帶著旋律,或是美好的節奏,在我多少軟弱、輾轉無法成眠的夜裡,感動依然在心,於是我起來提筆,心中的感動就傾洩而出……,這成為我最喜樂的服事。」

有趣的是,愈好的穗子總是愈後來撿到的,這些穗子具屬靈「創意」(creativity),如同「聖靈所指教的言語」(哥林多前書二13)。上帝是「創造主」(Creator),創意與創造是同一個字源,創意是上帝的專利,只是,祂喜愛留一些在田間,給那些願意與祂同行的人。我也逐漸發現寫作可以是輕省的,只要在日常生活中與主同行,祂給多少麥穗,就拿去種在稿紙上,種滿稿紙,就成文章。我現在還保持這個習慣,經常回頭撿麥穗,這是「叫我們服事主,要按著心靈的新樣,不按著儀文的舊樣。」(羅馬書七6)。

大二下學期,馬老師退休了,我對文學與寫作的喜愛,竟然來自工學院老師的啟發。

– 以上為節選部分 –


tmm.01cover.png本文出自張文亮的Facebook,內容節選自他的《上帝的忍者學校與小雀鳥》第十一章 多給生命一點雍容(校園書房出版社,2010年6月出版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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